布谷声里雨色新

2020-04-17 09:06:30 来源:原创 作者:乔忠延

 

 

 
 

    雨在二十四节气里出现了两次,前面是雨水,后面是谷雨。

谷雨和雨水大为不同。如若是绘画,雨水是水墨画,山还空濛,地还荒秃;谷雨是水彩画,山已青翠,地已缤纷。如若是演奏,雨水是独奏,淅淅沥沥是雨声,飘飘洒洒是雨声;谷雨是合奏,淅淅沥沥是雨声,布谷布谷是鸟鸣。雨水是催春的雨,雨一洒,草初生,芽初萌,花初开,万物复苏一时新。谷雨是闹春的雨,雨一洒,草更绿,枝更长,花更艳,万紫千红春烂漫。再加上蜂蝶翩翩舞,紫燕闪闪飞,一幅立体画卷蓬蓬勃勃展现在天地间。

 

唐朝张又新泛舟长沙东湖,满目好景笔底收:“栖树回葱蒨,笙歌转杳冥。湖光迷翡翠,草色醉蜻蜓。鸟弄桐花日,鱼翻谷雨萍。从今留胜会,谁看画兰亭。”这景色确实很美,湖光迷乱翡翠,草色醉熏蜻蜓,鸟鸣惊碎桐花,鱼跃打翻浮萍,静也美,动也美。只是美得还不够劲,还不够味。最够劲,最够味的在宋人元绛的胸腹间,他的彩笔点染,牡丹花绽放了:“谷雨风前,占淑景、名花独秀。露国色仙姿,品流第一,春工成就。罗帏护日金泥皱。映霞腮动檀痕溜。长记得天上,瑶池阆苑曾有。”真是国香天色,啊呀,顿时谷雨变得富丽堂皇。不,是整个春天富丽堂皇啦!

如此景色美是美,也只是文人墨客供养在书卷里的春色。最富有生机的春色,不在案几,不在书卷,而是野外的农事和鸟啼。布谷鸟似乎是上天派来的发令官,只要“布谷布谷”的叫出几声,就等于发出了播种命令。种什么?种粟谷,种稻谷。河边的稻田里,顷刻成为一块块明镜,粒粒金黄的稻种撒进去,不几日就会一抹新绿向天生。这当口,高高的垣地上,叮铃叮铃响起铃铛声,一头黄牛拉着耧缓缓走过,响声过处,虚绒的黄土里谷粒已在做秋日的谷穗梦。诚可谓,“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

 

因而,农人对谷雨有最接地气的解释:种谷子的雨。

 

农人还说,清明早,立夏迟,谷雨种谷正当时。

 

谷雨不只是播种的时节,还是收获的时节。桑葚熟了,紫红紫红的,鲁迅先生那百草园里弥漫开淡淡的甜意。他还在树下垂涎欲滴,闰土早趴上郊外的树梢大把大把采摘下来,送进嘴里。早熟的还有一物,樱桃。光鲜的樱桃不仅好吃,还好看,在阳光下流光溢彩。北宋曾觌先写樱桃的美貌:“谷雨郊园喜弄晴。满林璀璨缀繁星。筠篮新采绛珠倾。”再写樱桃的美味:“樊素扇边歌未发,葛洪炉内药初成。金盘乳酪齿流冰。”美貌美得“满林璀璨缀繁星”,美味美得“金盘乳酪齿流冰”。凭借桑葚和樱桃的早熟,谷雨在二十四节气里堪称收获第一节,可以在众生的喝彩声中领到一枚光色灿灿的金牌。 

 

谷雨不为所动。

 

谷雨还有机趣。

 

谷雨的机趣在于,自己不凡的出身门第。那门第在苍穹,在天宫,玉皇大帝挥手一撒,天庭的谷粒像雨水一样洒遍人间。玉皇大帝播撒谷雨,是在褒赏一个人,这个人长着四只眼睛。莫非是仓颉?不错。玉皇大帝是在奖励他造字的功绩。有何证据?《淮南子·本经训》记载:“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,鬼夜哭。”天雨粟,就是谷雨。似乎不无牵强,不无附会,可是陕西白水县年年祭祀仓颉就在谷雨这日。这便不可小觑,古老的风情民俗,往往蕴蓄着创世纪的记忆。

 

不凡的身世,不凡的来历,更为谷雨增添了神奇的魅力。

 

谷雨不炫耀魅力,只为万物增添活力。